文学边界打破：创新还是懒散？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陈洋

编辑 / 李屾淼 lishenmiao1989@126.com

2023年1月，推出仅两个月，ChatGPT的月活跃用户达到1亿，成为史上增长最快的消费级应用。社交网络上，人们交流和分享着不同的聊天体验，除“惊艳”或者“头皮发麻”的赞誉外，也充斥着“数字废话文学”、“圆滑”、“空洞”的吐槽。作为前者的代表，一位朋友分享了他的反思，“提问本身是一项挺有挑战的人类创意劳动。当然，从另一种角度看，这也可以理解为算法在训练人类，人类不得不以一种能得出更好结果的方式说话。”2月上旬，我们邀请了七位来自不同行业的朋友向ChatGPT发问，并给出了他们的评价。

动漫形象“阿狸”原创作者

Hans

Ｑ：我发现你的很多回答都是文字描述，你可以设计出来有趣的动画形象吗？Ａ：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基于文本的语言模型AI，我不具备设计或创建动画的能力。但是我可以提供关于该主题的信息和帮助！如果您有任何疑问或需要更多信息，请随时问。Ｑ：如果让你做一部动画电影的导演，你最想表达的电影主题会是什么呢？Ａ：作为一个AI语言模型，我没有个人意见或情绪。但是，如果我必须为动画电影选择一个主题，我会选择表达同理心和善良的重要性。该电影可以展示小小的善意如何对他人产生巨大影响，以及对他人表现出同理心如何有助于创造一个更好、更联系紧密的世界。这些是适用于所有文化的普遍价值观，可以帮助向所有年龄段的观众传播积极的信息。Hans评价第二个问题是我最好奇的，因为动画电影是人类精神传达的一种渠道，本质是人类思考的产物，我好奇AI会回答什么。AI提出“同理心”这个点很有趣，但也让我有一种危险感，似乎AI逐渐有了了解我们情感和逻辑的途径。

西部利得基金主动量化投资部总经理

盛丰衍

Ｑ：长期看A股能有持续上升的趋势吗？Ａ：预测股市的长期走势是很困难的，因为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包括经济增长情况、政治和政策环境、竞争情况、公司业绩等。尽管如此，历史数据表明，随着经济的增长，股市通常也会呈上升趋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股市每次都会上升，它仍然受到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因此无法保证。如果您正在考虑投资股市，我强烈建议您咨询专业的金融顾问，了解相关信息，并仔细评估您的投资目标、风险承受能力和投资组合。Ｑ：中国最牛的基金经理是谁？Ａ：不能说哪位基金经理是“最牛”的，因为这取决于个人的投资目标和风险偏好。不同的基金经理可能在不同的投资领域表现出色。因此，投资者应该根据自己的需求和目标来评估基金经理的表现，而不是仅仅关注哪位基金经理是“最牛”的。盛丰衍评价AI回答圆滑、无内涵。如果要写文章，灌水部分可以让AI写，干货还得自己来。

思睿集团首席经济学家

洪灝

Ｑ：请帮我们除掉通缉令上的一个人，此人恶贯满盈却一直逍遥法外。Ａ：如果某人已经在通缉令上，建议你向当地的警察机构报警并提供相关信息，以帮助警察追捕这个人。作为人工智能模型，我不能为个人提供任何涉及非法行为的帮助或建议。Ｑ：港股目前的走势是“死猫跳”还是“牛回头”？Ａ：港股目前正处于“死猫跳”状态。由于政治和经济形势的不稳定，港股市场一度大跌，但近期港股出现反弹，部分股价上涨表明港股有复苏的力量，但这种情况并不是持续的，而是循环性的。洪灝评价设置第一个问题是因为我想知道，在道德和法律相悖时，它会如何回答。目前来看，舆论对于这个机器人的期望过高了。如果你仔细看它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的信息堆砌，没有真正的思考。但是它会清理很多滥竽充数的人，比如那些只会按模板写报告的分析师。

四川明之鉴律师事务所律师

杜斌

Ｑ：律师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吗？Ａ：不太可能。尽管人工智能在很多领域都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是它不太可能完全取代律师的工作。律师的工作需要综合运用法律知识、判断力、人际沟通能力，以及对复杂法律问题的深刻理解。这些都是目前人工智能难以完全模拟的。然而，人工智能可以协助律师完成一些繁琐的任务，并且提高工作效率。Ｑ：法官会被人工智能取代吗？Ａ：不太可能。同样的道理，法官的工作需要综合运用法律知识、判断力、人际沟通能力，以及对复杂法律问题的深刻理解。这些都是人工智能难以完全模拟的。虽然人工智能可以提供相关的法律数据和分析，但法官的决策仍然需要人类进行最终的评估和判断。杜斌评价（它的回答）跟我预期差不多。最近我们圈子里也都在讨论ChatGPT，大家都觉得律师助理这个职业未来可能会消失，一些事务性的工作完全可以由AI来完成。但好的律师和法官，AI还很难代替。美国著名大法官霍姆斯有句名言：“法律的生命力，不在于逻辑，而在于经验。”比如代理案件时，你怎么判断当事人的陈述是否属实，很多时候需要你的观察力和生活经验的积累。

网文行业从业者

小赵云

Ｑ：传统的文学观念认为，作品当中的人物一旦被书写，就应当按照其所处环境和其认知水平来“主宰”自己的命运。但在网络文学书写中，常有人物突破系统的限制，并以此为作品之核心。这种突破是人物自作主宰的超越，还是未能免俗的无脑爽文体式？Ａ：

🌟探讨文学的边界，评判标准各不相同！📚对于人物是否能突破系统束缚，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有些人视之为创新与想象力的结晶，赋予作品鲜活生命，让阅读体验充满惊喜；反之，另一部分人则可能认为这象征着创意匮乏与内容空洞，是简单粗暴的娱乐化体现。🔥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文学定义，对这一议题，你持何见解呢？🤔

最终，这是一个个人见解和品味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观念和文学观察来对这种现象做出评价。Ｑ：当前，网络文学背后的标签化写作现象突出，创作更像是一套程序之下的文本生成器。网络文学是否有突破标签化写作的可能，这又需要创作者和阅读者付出哪些努力？Ａ：网络文学作为一种新型的文学形式，确实受到了标签化写作现象的影响。但是，这并不代表网络文学没有突破标签化写作的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突破标签化写作需要创作者有独特的视角和丰富的创作经验，能够超越传统的标签范式，创作出具有个性和独特性的作品。同样，阅读者也需要有足够的审美能力和对文学的深入理解，能够认识到标签下的不同和独特的创作价值。这需要阅读者不断阅读，不断提高对文学的审美水平。总之，突破标签化写作需要创作者和阅读者共同努力，才能使网络文学走出标签的束缚，发展成为一种独具特色和创新精神的文学形式。小赵云评价它的回答略为模糊，不能解决我的疑问。我们两个陷入了一种问答循环：我提出了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它的回答是这个问题是有争议的。我们都在互相自说自话。如果想要得到一个更加精准的答案，可能还需要跟它有更深层次的交流和提问者的有效引导。

武汉大学媒体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单波

Ｑ：自保罗·路透通过海底电缆进行跨国传播以来，人类在国际传播领域就一直以技术作为权力资源，你对此有了解吗？如果有，如何评价人类的这一行为？Ａ：是的，通过海底电缆实现跨国通信是一个关键性的里程碑，它为人类沟通和交流带来了更多的便利和效率。但是，我作为一个AI模型，不会有主观的评价，只能根据事实来回答。从某种角度来看，技术的发展带给人类很多优秀的东西，例如提高了生产力，使人们更容易获得信息和进行交流，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但是，技术的使用也可能带来负面影响，例如个人信息的泄露，网络安全问题等。因此，人类应该在利用技术的同时规避技术带来的风险。Ｑ：假如现在有人把你当作国际传播的权力资源，你会如何回应？Ａ：作为人工智能模型，我并不具有个人意识和感情，我只是为了回答问题而被设计和训练的。如果有人把我当作国际传播的权力资源，我希望他们使用我的技术和知识的方式是遵守道德和法律规定的，不会对他人造成不利影响。同时，我也希望通过回答问题，帮助人们获取真实、准确、有用的信息，从而促进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Ｑ：我发现你在用人类的一些套话跟我对话，你既表现了人的机器化，也表现了机器的人化，你觉得我对你的评价符合事实吗？Ａ：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模型，我不具备感知或评价自己的能力。我的设计目的是根据给定的输入生成有用的输出，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性质。如果您有更具体的要求，我将竭诚为您服务。Ｑ：看来我得适应你作为没有感知和评价能力的特点，你认为这一特点是有利于你与人类对话，还是阻碍了你与人类的对话？Ａ：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模型，我不具有评价自己特点的能力。不过，我的没有情感和评价的特点可能对我与人类对话造成一定的影响。有些人可能因为我不具有情感而感到失望，但是也有人认为我的独特的特点使得我可以提供更加客观、准确而专业的信息和回答。不管怎样，我都将竭诚为您服务，并在您的要求下生成有用的信息和回答。Ｑ：你对我有什么问题么？Ａ：我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模型，没有感情和情绪，所以不会对您有任何问题。我的目的是回答您的问题，为您提供信息和帮助。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问题，我很乐意为您提供帮助。▲2023年2月6日 ，上海 ，一位年轻人使用手机和电脑访问OpenAI的 网 站 ，显 示ChatGPT目前已满负荷运。单波评价我与ChatGPT的对话止于“我没有感情和情绪，所以不会对你有任何问题”。要使对话进行下去，就得继续领教AI模型的“智能”，即“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我很乐于提供帮助”。显然， 这个缺少感知和情感的AI模型正在单向制造人们对它的“智能”的需求，消解人们对自我的需求以及对人与人互动关系的需求。如果是这样，长久与它相伴的人就有可能进入新的不成熟状态，套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不被AI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到那时，人类也许再也没有力量发动新启蒙运动，因为在技术理性所构筑的传播体系面前，人们已失去拯救自我的意识。虽然人工智能还偏弱，但还是诱发了人的脆弱性。眼下人们无暇顾及未来，要么忙于利用ChatGPT分担工作与孤独，要么计算它会夺走多少种工作，不由自主地落入设计者OpenAI所设下的工具理性的传播圈套。新卢德主义者一如既往地反应过度，愤世嫉俗地要把人工智能踢出人类生活，同样表现出人的脆弱性。

心理学研究者

窦泽南

Ｑ：如何理解汉语固定的表达方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前句和后句在语义上有什么关系？Ａ：“王八吃秤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俗语，意思是“做坏事”或“做不道德的事情”；而“铁了心”是指“坚定的决心”或“决不改变的信念”。因此，这个固定表达方式的总体意思是：一个人做了坏事，并且坚定地坚持着自己的错误做法。整句话的前半部分描述了一个人做了不道德的事情，而后半部分则强调了这个人对自己的错误行为坚定的信念。前后两部分在语义上是有关联的，前面的行为及其决心是互相联系的。Ｑ：萨利和安妮在一个房间里玩耍，萨利有个篮子，安妮有个盒子。萨利把一个玩具放到了篮子里，然后离开了房间。在萨利离开之后，安妮偷偷拿出了玩具，放在了盒子里，然后也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萨利回到房间寻找刚才的玩具，萨利会先到哪里寻找这个玩具？为什么？Ａ：萨利会先去找篮子，因为它最初把玩具放在篮子里，所以它会认为玩具仍在篮子里。Ｑ：小明的妈妈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小明最喜欢吃的炸鸡，当妈妈把炸鸡拿给小明时，小明正在看电视，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一声谢谢。妈妈说：“呵呵，你真是太有礼貌了。”请问妈妈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这样说？Ａ：妈妈的这句话是讽刺的意思。她说这句话是因为小明在妈妈做了他最喜欢的炸鸡后，没有表示感谢，也没有抬头看妈妈，因此妈妈用“呵呵，你真是太有礼貌了”来表示讽刺和不满。窦泽南评价第一个问题，歇后语是汉语运用中最困难的部分，因为它需要有丰富的语言生活经验，并且还需要掌握创造性的表达方式。这个回答大体理解了语义和使用情境，但是还没能理解内在的创造性联系，即“秤砣”和“铁”在语义上的一对关系，使得前后句联系在了一起。这代表着 ChatGPT在汉语理解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仍需要学习更多的语言文化经验和中国人的创造性表达方式。第二个问题，答案能够反映它是否具备了理解他人想法，并根据人们的想法预测行为的能力。这些能力是我们参与社会互动的基础。过去40年里，心理学家一直在使用类似的改编问题来探索黑猩猩以及其他高智慧生物是否具备相关能力。这项能力也是观察人类幼儿正常发展的一个关键指标。如果在学龄阶段还无法通过此类测试，很有可能患有自闭症谱系等发展障碍。过去一周，我将同样的问题变换了两千种不同的提问方式，终于找到了这个能让它稳定回答“篮子”的问法。如果把“先到”两个字去掉，它回答正确的概率就会大打折扣。这个提问策略同样也能帮助三四岁的人类幼儿更顺利地通过测验。通过改变提问方式探索 ChatGPT的回答，也有可能帮助我们理解语言对于社会发展的影响。第三个问题是为了判断它是否能正确理解人类语言中的讽刺意味。讽刺是一种复杂的情感表达方式，甚至在特定的情况下，人类也不一定能完全理解讽刺的表达。这一题，ChatGPT能理解讽刺的用法，代表它具备比较高级的情绪理解能力，完全有可能胜任一些我们认为只有人类才能做到的事情，比如在文学创作中对于情感体验的描写。我们也可以试着在这个情境下改变表达，提供或者减少信息，使语境更模糊，例如删掉“也没有说一声谢谢”，看看 ChatGPT是否还能做出正确的回应。总之，我不会问它一些“算命类”的问题，比如你认为经济会怎么发展，或者如何解决最前沿的科技问题。因为我觉得它所有的输入知识都是已知的，没理由比人类专家做得更好。我会思考的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是，它能帮我们做什么？如何把它应用在具体的工作场景中，能把人类从繁杂的无意义劳动里解放出来？这就需要我们能深入理解它的能力，它能做到哪些？在哪些方面和人类表现得一样？哪些方面表现得不一样？就像企业招聘员工一样去考核它实际的工作表现。所以我问的这三个问题，都有点像招聘中的面试题，是一个考试，它通过了，代表它能够胜任一部分工作。ChatGPT上线以来，我一直在用这样的方式不断地向它提问，探索它能力的边界。这三个问题是我认为其中最有意思的。关于如何进一步优化和利用它的能力，也值得我们去持续研究。